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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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十二月十日夜间。</p>

已经成为猎物的完颜亮终于不再从容。</p>

几乎在同一时刻，金军大帐中接到了两个坏消息。</p>

一个是大怀贞在巢县下大败，不止武胜军被堵在方圆十里的狭小区域内屠戮殆尽，大怀贞更是直接丢了脑袋。</p>

这对于金军上下都是个晴天霹雳。</p>

这可是一军总管，行军万户啊！如此位高权重之人了，大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战死的了？</p>

要知道，这可不是哪伙签军覆没，也不是哪个城池失陷，而是一整个正军万户呼啦啦的就没了。</p>

如同武胜军一般的万户，整个金国有多少？</p>

一共才三十二个而已！</p>

这可是金国用了十年的时间，几乎将北地百姓逼得尽反才扣扣索索所攒下的最大家底！</p>

。哪怕延续数百年的南北分裂也没有让汉人变成不同的族裔，所以归根结底，决定这方土地归属的从来都是汉人的人心。”苏保衡咳了咳说道。</p>

“妖言惑众！”完颜阿邻扶刀切齿说道。</p>

“谷神（完颜希尹）造女真大字不过二十载，而始皇帝书同文已经一千八百年，不能比的。”苏保衡对完颜阿邻挥了挥手，不怎么想搭理这个夯货，并努力使自己显得中气十足。</p>

随后，苏保衡又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完颜亮说道：“陛下，这天下的天命一直在天下人的手中，却没有在宋国手中。赵构乃是狗一般的东西，想让天下人追随他，简直是做梦。”</p>

“而宋国更是个笑话。赵宋得国不正，身为顾命，却欺辱孤儿寡母，狐媚以取天下，是为不忠；赵构忍视父母兄弟陷于北方，而不思进取，是为不孝；赵宋横征暴敛，不治吏治，致使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是为不仁；无故杀戮有功将士，弃天下百姓于不顾，是为不义。”</p>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国，如何能让天下追随，继业华夏，称中原天子？”</p>

“汉人虽然豪杰辈出，可那赵构连岳鹏举都容不得，怎会用他们？老臣敢用人头保证，此次立有大功之人，哪怕能胜，也必会折辱于奴隶人之手。长此以往，宋国岂会有天命？”</p>

“而陛下此后需锐意改革，让天下人归心，天命自然会到陛下手中。”</p>

完颜亮没有反驳，眼中却是流露一种悲哀。</p>

他知道苏保衡话中的意思，那就是赵宋偏安，无法维持中原正统，而完颜亮所要做的，自然是将正统从宋人手里抢过来。届时，心向宋国的汉人豪杰自然会投奔到他的手下。</p>

完颜亮更知道在此时此地苏保衡说这些话这并不是老糊涂了，而是这名老臣在临死前给自己的最后一次劝谏。</p>

场面一时寂静。</p>

“然而这都是后话了，此次南征，东路军算是彻底败了。”完颜阿邻见完颜亮没有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转了回去。</p>

这一句丧气话一出口，韩棠当即斜了他一眼。</p>

这几日渡江作战，虽对宋军杀伤极大，第一日架起浮桥之时，李显忠都亲率亲卫拼杀了，可就是差了那么一口气，没有将宋军彻底击溃，一直也没有突破江边的防御阵地。</p>

而之后两天，三个万户轮番上阵，将宋军的阵地啃了个乱七八糟，可扎手点子也不止李显忠，得到虞允文大力支持的时俊率领步卒精锐，一次次的将来犯金军打得徒劳无功。</p>

到了今日，几乎每个万户都有数百人的伤亡，虽然又从辅兵中补充兵力，不至于减员到缺编的程度，然而战力却也不可避免的下降了。</p>

尤其是完颜阿邻与韩棠两个万户，他们在采石大战前就分别被靖难大军搞没了一个猛安，再算上近几日的伤亡，都能说有些伤筋动骨了。</p>

“怎能说败？此次难道不是大胜吗？”苏保衡沉声反驳道：“被打得丢军失地的难道不是宋国吗？占据两淮的难道不是大金吗？回身灭了成闵，将合肥夺回，在巢湖重新编练水军，十年之内，还渡不了大江吗？”</p>

“苏卿所言极是，确实不能因为稍有挫折而失去志气。”完颜亮终于沉声回应。</p>

而完颜元宜也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眼红的看了苏保衡一眼。</p>

他原本担心完颜亮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去渡江，可见苏保衡一句话就能将完颜亮劝住，却又有些嫉妒。</p>

在完颜亮眼中，其余人是臣，而苏保衡是臣又是友，地位不一样的。</p>

“陛下是陆战行家，老夫却是不太懂的，就不瞎出主意了。”苏保衡拱拱手说道：“唯望陛下戒骄戒躁，再积十年之功，一统天下。”</p>

“老臣伤势难愈，完颜郑家善纳人言，为人谨慎，可为水军主将。”</p>

完颜郑家低下头，双目泛红。</p>

他与苏保衡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见这名和蔼老者如同交待后事一般将水军的指挥权交过来，完颜郑家情知自己无能，却又不敢不接。</p>

“苏卿所说得俺都应，只是还望苏卿能保重身体，大金社稷还要苏卿作保。”完颜亮叹了口气，也只能说一些这样的场面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