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穷非独因老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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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穷非独因老病

听闻此等豪言壮语，除了刘淮等人，其余文武皆是失色。</p>

这不仅仅是什么口头说说而已，更是刘锜所做的政治宣告，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果到最后弃了瓜洲逃跑，那么史书上都得记一笔，骂两句。</p>

以刘锜以往的战绩、人品来说，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p>

他是真的要在瓜洲渡死战了。</p>

也必然会拉着所有两淮军将在瓜洲渡死战。</p>

刘锜已经年过六旬，满身病气，可以不再顾忌什么政治传统，接下来谁敢再退，没准他就要真的杀人了。</p>

叶义问也在上首肃穆端坐，他即便是不知兵，也大概明白了这是刘锜在警告两淮军将，他也想要表态，但确实是过于缺少军事常识，有些担心一说话都闹了笑话，只是作怒目金刚状来增加气势。</p>

这么下去可不成，叶义问虽然有些自知之明，不会参与军事，但开军议的时候连嘴都张不开，长久以往，谁还当他是枢密相公？</p>

如此想着，叶义问环视帐中，突然看到了今日见了一面的陆游陆务观，不由得心中一动。</p>

这人是大理寺司直，却到了山东跟一群义军混在了一起，虽然不至于是天下名将，但终归还是懂一些的，比自家的幕僚强多了。</p>

更重要的一点，叶义问的某个叔父，曾为陆游爷爷陆佃的直属亲信，有这份关系，还是可以互相叙旧拉拢一下的。</p>

就在叶义问思索之时，另一员宋国大将，侍卫步兵司右军统制邵宏渊站了起来，拱手表态：“都统说的是，大江乃是大宋命脉，绝对不能再退了，末将愿以性命发誓，在大江畔死守。”</p>

这话一出，帐中不止没有欢声雷动连连叫好，反而所有人都被腻歪得不行。</p>

刘淮也是端着酒盏，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这名青史留名的废物。</p>

此人身材雄壮，相貌凶恶，脸上胡须犹如钢针般根根立起，一副赳赳武人的姿态，乍看起来，真的犹如个可以托付重任的英雄豪杰一般。</p>

但事实上，今日真州就是邵宏渊丢的，而且几乎是不战而逃。</p>

在原本历史上，因为李显忠在大江以南，所以没有参与真州之战。邵宏渊还在真州抵抗了些许时日，并且依靠真州胥浦桥一战成了中兴十三处战功之一的名将。</p>

然而由于金军机动性变强，李显忠害怕刘锜的后路被切断，所以到了真州参战，邵宏渊见有人垫刀头，二话不说直接弃城而逃，速度之快无论是李显忠还是刘锜都没有反应过来。</p>

现在李显忠还在真州东部率领骑兵与金军周旋，而邵宏渊竟然已经在瓜洲渡参与庆功宴了。</p>

此时这厮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豪言壮语，确实让人感到恶心。</p>

但偏偏两淮无论文武，但凡抵达瓜洲渡的全都是弃地而逃之人，大哥别笑二哥，哪里有资格去笑话别人呢？</p>

而唯一能嘲讽一两句的刘淮，此时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倒懒得给这厮泼凉水。</p>

邵宏渊见帐中之人皆是不言语，立即端起桌上酒盏，大声说道：“诸位，这是大捷欢宴，且为叶公寿，为刘公寿。”</p>

这种吉祥话大家都会说，当即同时举杯。</p>

叶义问饮下杯中之酒，终于忍不住感叹说道：“大捷一次又一次的传到临安，这确是好事。可战线却一次比一次更近，徒之奈何。”</p>

所谓串子串了一天，不如天赋型选手的一句真情流露。</p>

叶义问这名公认不知兵的枢密相公说出的这句话比任何阴阳怪气都管用，满堂知兵之人都随之脸色涨红。</p>

刘淮则是干脆没有绷住，直接乐出声来，不由得用胳膊肘捅了捅陆游的腰：“陆先生，你看，这宋国朝廷里还是有些明白人的。”</p>

陆游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端起酒盏，将其中白水一饮而尽。</p>

再受这种夹板气，早晚得被憋屈死。</p>

庆功宴草草结束，刘淮等四人作为山东义军的代表，被留了下来，以作试探考察。</p>

所谓统战价值都是打出来的，在今日立功之后，刘淮的待遇可以说直线上升，营帐直接被安排在了帅帐之旁，靖难与天平两杆大旗干脆并立在刘锜大旗之旁，极尽尊崇。</p>

“今日的战事太急促了。”一入帅帐，刘淮就看到刘锜坐在榻上，身上裹着毯子，虽然依旧是病恹恹的感觉，却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先是表示了歉意，随后用目光仔细打量了几遍之后，方才说道：“果真都是英雄人物，诸位都是山东义军，可知山东情景？”</p>

刘淮正色说道：“我等山东义军，奉忠义军都统魏公讳胜之命，前来助战。共有两支大军，为靖难军三千人，天平军两千人。此外，还有张公张敌万三千东平军与李公浙江水军汇合一处，在大江驻扎。”</p>

说到这里，刘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前因后果，在数月之前就应该写过文书，上报朝廷，为何刘都统此时还有此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