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共赏太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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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赏太平人

“他们在正堂明目张胆的议论，显然是要阻碍我们，以此让您妥协。”</p>

“叔父，要我说我们就强硬些，反正淮深和刘继隆收复凉州也不过就是一年时间罢了。”</p>

内堂之中，高进达与张淮溶先后开口，而刚刚坐下的张议潮却揉眉道：</p>

“我预想到了，所以我才会那么说。”</p>

“您是故意的？”高进达愕然，随后很快猜到了张议潮的用意。</p>

说白了，如果张议潮表现得不够强硬，那外面那群人一定会狮子大开口，恨不得把东征大军上上下下都安插成他们的人。</p>

不过事情如果真成这副局面，东征大军也就成了一场笑话，别说收复凉州，不被尚摩陵逐个击破就算好了。</p>

正因如此，张议潮表现得十分强硬，而感受到这份强硬的众人，便会开始想一些折中的办法。</p>

换个道理，那就是要开窗会被制止，但要掀屋顶就会准许开窗。</p>

军功小总比没有要好，这就是眼下李恩那群人在讨论的议题。</p>

想到这里，高进达不免对张议潮作揖道：“吾远不如节度使深谋远虑。”</p>

“不过是年纪大悟出的道理罢了。”张议潮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摸着短须，目光扫视桌案上地图。</p>

他在想甘州的事情，不过并非是先前的事情，而是此战后的甘州局势，以及收复凉州后的河西局势。</p>

“刘继隆是一员大将，而且还是治才……”</p>

张议潮故意作出评价，而高进达与张淮溶竟然先后点头。</p>

如此一幕，让张议潮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p>

他的微表情无人注意到，张淮溶与高进达都在顺着他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p>

“此役刘继隆居功至伟，若没有他，我军也无法重创番贼，更无法获得收复凉州的机会！”</p>

张淮溶语气略微有些激动，而他之所以如此褒奖刘继隆，也得益于张淮深没有在捷报里添油加醋抹黑刘继隆，反而是大笔赞扬了刘继隆对于东征的重要性。</p>

尽管张淮深时刻防备着刘继隆，但那是因为环境和风气导致的，而刘继隆又是贫民布衣出身，受诱惑小，所以张淮深才不放心。</p>

如果以个人角度来看，他自然是十分欣赏刘继隆的，所以对于刘继隆的要求也通常应允。</p>

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掩盖刘继隆的功劳，而是大肆书写。</p>

按照张淮深所描述的刘继隆功绩，刘继隆这次最少拔擢两级，升正四品上府折冲都尉，兼领中州刺史之职。</p>

“进达，你为我起草帛书！”</p>

张议潮没有犹豫，直接吩咐高进达起草帛书。</p>

高进达从书房内拿出帛书，研墨后看向张议潮，准备书写。</p>

见状，张议潮也干脆道：“闻凉州之大捷，吾心甚微，以功……”</p>

他说了一番开场白，随后才开始提及擢升的事情。</p>

虽说此战刘继隆居功至伟，但主帅毕竟是张淮深，这就像苏定方再怎么能打，也是李靖帐下将领，所以头功必然要算在张淮深身上。</p>

对于张淮深，张议潮的封赏也毫不吝啬，先是拔擢两级，升任中都督，再擢升为甘州节度使，总领复凉事宜。</p>

在张淮深之后，张议潮便开始提及刘继隆了。</p>

对于刘继隆，张议潮的封赏更是丰厚，拔擢两级为正四品上府折冲都尉，遥领兰州刺史。</p>

虽说兰州还不在河西手上，可河西内部的刺史已经被封完，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刘继隆。</p>

若是封他为凉州刺史，又容易被李恩、索忠顗他们群起而攻，所以遥封兰州刺史才是最妥当的。</p>

在刘继隆之后，索勋、酒居延、马成、张昶、李骥等甘州参战的将领都得到了封赏和擢升，基本都拔擢了一级。</p>

不过这么一来，光是擢升为别将的将领就多达二十余位，果毅都尉更是多达六位，李仪中和酒居延则是升任折冲都尉。</p>

这其中，李仪中并未参加大战，可刘继隆还是让张淮深将他的名字写上了。</p>

张淮深虽然不想这么做，可一想到能让沙州李氏分裂，他便添上了李仪中的名字。</p>

如此一来，若是收复了凉州，最少有一个城池将会归李仪中节制，而这就足够李渭和李恩翻脸。</p>

张议潮虽然不知道二人的谋划，可他也能隐隐猜到李仪中姓名出现的原因。</p>

“这索勋也擢升为了会州刺史，想来能堵住索氏之口。”</p>

张淮深看着新鲜出炉的帛书，不免侥幸松了一口气。</p>

只是面对他的话，张议潮与高进达先后摇头道：“不一定。”</p>

话毕，高进达闭上嘴，张议潮继续道：“只是一个遥领的刺史，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p>

“他们还会再闹，但我们不用管他们！”</p>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继续道：“甘、肃都在我们掌握中，集合两州之力，不怕收复不了凉州！”</p>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帛书尽快送到甘州，调集肃州和甘州的甲胄来武装新卒，谋求东进！”</p>

他话音落下，随后看向高进达，而高进达也作揖道：“节度使放心，我知道怎么做！”</p>

“嗯……”张议潮收回目光，往内堂外的院子看去，语气带着几分雀跃。</p>

“收复凉州……指日可待！”</p>

在他说完后，张淮溶与高进达先后离去，而正堂的众人也见到了新鲜出炉的帛书。</p>

李恩诧异，索忠顗错愕，其余人纷纷看向他们，自觉感受到了背叛。</p>

二人此时百口莫辩，毕竟在场几大氏族，只有他们两家和张家得了好处与封赏。</p>

不等二人阻拦，高进达与张淮溶便将帛书交给了前来报信的轻骑，让他们休息一日后再返回甘州。</p>

轻骑得了帛书，连忙行礼退出衙门，随后各大豪强出身的官员先后离去。</p>

索忠顗与李恩脸色黑得吓人，可却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他们也不太想阻拦自家人擢升。</p>

只是张议潮开出的擢升价码明显不够，还需要好好运作，让张议潮知道河西离不开他们才行。</p>

不提他们准备如何，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张淮深等人也率军走出了焉支山……</p>

“凉州大捷！我军收复番和，如今已经回到城外！”</p>

“凉州大捷……”</p>

山丹城内，随着轻骑策马城中，将消息传遍全城，无数百姓纷纷放下了手上工作，埋头往城东跑去。</p>

从正午开始算起，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都走出了城外，在城东门外官道两边翘首以盼。</p>

每家每户都走出了山丹城，为的不是庆祝大捷，而是想要见到他们家中从军的军人、民夫。</p>

“娘，阿耶怎么还不来？”</p>

“快了快了，别催……”</p>

“阿耶，我饿了，大兄和二兄他们什么时候到啊。”</p>

“三郎乖，等大兄他们到了，今晚我们吃羊肉。”</p>

“好耶！吃羊肉吃羊肉！”</p>

官道两侧，孩童们觉得苦等枯燥，而大人们一边安抚他们，一边忐忑的眺望远方。</p>

“来了来了！！”</p>

“真来了！”</p>

不知过了多久，当远方的官道出现旌旗，山丹城东门外的寒冷瞬间被热情的百姓给弄得沸腾起来。</p>

四周不再寒冷，所有人都高兴的相互畅聊，而那规模漫长的队伍也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近。</p>

渐渐地，前军的轻骑出现，而百姓们纷纷抬头，试图从队伍中找到自家熟悉的面孔。</p>

“大兄！大兄！！”</p>

“二郎！往这边看！我们在这！”</p>

道路两旁，见到亲人的百姓们高兴打着招呼，他们跟着亲人的脚步在道路两旁追去，一边追一边打着招呼。</p>

还有的驻足原地，四下张望着，期盼着能如其他人一样找寻到自己的孩子、兄弟和丈夫。</p>

大军不断向前行进，驻足的百姓却越来越少。</p>

渐渐地，他们眼底透露出一丝绝望。</p>

哪怕如此，他们还是守在原地，一直到正兵、民夫的队伍彻底从他们面前走过，运送烈士遗物的队伍出现，他们才无力跪在了地上。</p>

五百车遗物包含了阵亡将士的骨灰和生前的东西，它们就这样安静摆在官道上等待认领。</p>

面对这样的场景，有的则在车队中绝望地搜寻，有的人则是无力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眼中渐渐失去光彩。</p>

渐渐地、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和低语，而留守的正兵们也低着头，念出了军籍册上阵亡将士的姓名。</p>

“伙长酒克庄……”</p>

“兵卒郑怀……”</p>

“兵卒林景醇……”</p>

“兵卒……”</p>

一个个烈士的名字被念出，现场气氛变得沉重而悲痛。</p>

“二郎！我的二郎在哪啊！！”</p>

突然，一个蹒跚的身影跌倒在官道上，踉跄爬起来，对念到名字的兵卒走去。</p>

此时的她，只是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p>

当兵卒将他儿子的遗物及骨灰递给她时，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遗物和骨灰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p>

她的悲伤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p>

孩童们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见长辈悲痛，也跟着放声大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