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除夕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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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夜

“噼里啪啦……”</p>

除夕前夜，爆竹声在长安各坊络绎作响，各坊官员命人张灯结彩，坊内街上如同灯会一般，五彩缤纷。</p>

此时虽然没有可以升空的烟花，但百姓依旧有自己的娱乐项目。</p>

他们在家门前点蜡烛、立门神、贴春联、挂年画，也会在家中准备压岁钱，待出门拜访亲朋好友时送出。</p>

相比较百姓较为简单的守岁准备，皇宫要做的准备就更多了。</p>

伶人与乐班提早前往宫中准备傩戏，百官也在等待朝廷的“飞贴”。</p>

飞贴起源于贞观时期，昔年太宗用赤金箔做成贺卡，御书“普天同庆”来赐予大臣。</p>

这一形式迅速在民间普及，但百姓与官员不可能都用金箔，所以便用梅花笺纸替代。</p>

飞贴对于官员们来说，不仅仅是朝廷送出的帖子，也是观察国力的象征。</p>

可惜的是，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贞观、开元时期，发到百官手中的飞贴，其中的赤金箔含量也越来越少，甚至还不如高官们的飞贴来得贵重。</p>

面对百官们对朝廷所发飞贴的不满，李忱看在了眼里，虽然面上不说，可心底却十分不悦。</p>

好不容易散朝回到紫宸殿，却见王宗会又上了奏表，只能烦躁将其打开。</p>

“练甲兵五千？”</p>

李忱将奏表丢在了案上，冷哼道：“三州之地，也能拥兵近万，而朕富有四海，却连给飞贴烫赤金的钱都拿不出！”</p>

牢骚过后，李忱还是迅速调整了脾气，而此时王宗实也小心翼翼的走入了紫宸殿中。</p>

“陛下，裴相求见……”</p>

“宣！”</p>

李忱坐到了位置上，而王宗实也示意殿内宦官前去宣召。</p>

不多时，裴休便持着笏板走入殿内，而后作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休，参见陛下，陛下千万岁寿！”</p>

“平身。”李忱颔首示意其起身，随后看向王宗实：“给裴相赐座。”</p>

王宗实应下，随后派人给裴休赐座。</p>

待裴休入座，他便连忙汇报道：“陛下，刚才度支（户部）上奏，今岁全国交纳钱九百二十五万余贯，其中五百五十万余贯是租税，八十二万余贯榷酒，二百七十八万贯榷盐。”</p>

“若是算上青苗及其它，合计应该在一千四百二十万贯左右。”</p>

裴休将朝廷今年的度支交代了个大概，李忱听后却皱眉道：“钱粮虽多，可耗费更多。”</p>

“确实。”裴休也承认了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没办法解决。</p>

安史之乱后，许多藩镇不再上税，亦或者减少税款，以至于朝廷不仅缺乏税源，还需要练兵防备这些藩镇。</p>

不提地方上的，单说关中那十几万神策军的军饷，就足够朝廷头疼。</p>

神策军的待遇是寻常边军的三倍，这代表十几万神策军的军饷，顶得上四五十万边军的军饷，足可见财政压力有多大。</p>

当然，最致命的不是神策军的军饷，而是朝廷付出那么多军饷后，神策军却不堪重用。</p>

十几万神策军，加上关内道的六万多兵马，竟然连个小小的党项都剿灭不了，以至于朝廷都不敢随便动用神策军，生怕神策军大败后，引起藩镇轻视。</p>

按常理来说，眼下该做的事情应该是精简神策军，但神策军是北司的命根子，李忱如果敢动北司，北司的四贵宦官肯定要自保。</p>

想到这里，李忱余光瞥了眼王宗实的背影，王宗实则是若有所感的回头。</p>

只是在他回头后，李忱却已经将目光挪到了桌案上。</p>

他拿起王宗会的奏表，示意王宗实递出。</p>

王宗实接过后，命人转递给裴休，同时李忱也开口道：</p>

“这是都监王宗会的奏表，裴相看看吧……”</p>

李忱开口的同时，裴休已经拿到了奏表，并很快将其看完。</p>

在他看完后，他连忙开口道：“秦州刺史薛逵也送来了奏表，不过臣没来得及交给陛下。”</p>

“无碍。”李忱故作大方，紧接着询问道：</p>

“这刘继隆实力如此，裴相觉得朝廷应该如何应对？”</p>

面对问题，裴休似乎早有腹稿，他不紧不慢道：</p>

“朝廷已经从关内、京畿及山南等地押运犯人三千六百余名前往秦州，大概能在元宵前后抵达。”</p>

“这群人中安插着朝廷的间客，数量不多却能将陇西军内部的情况弄清楚。”</p>

“只要把陇西军的情况弄清楚，便能想出办法，逐个击破。”</p>

“不过朝廷将擢赏耽搁了这么久，仅仅为了押送三千六百余名犯人戍边屯垦，未免有些轻怠他。”</p>

“臣以为，可擢赏些许钱粮将其安抚，待间客刺探其军情，再着手分化。”</p>

在裴休看来，这三千多人和少量钱粮，都是为了拆分陇西军而做出的投资，不得不给。</p>

李忱闻言虽然不太舒服，但也颔首认可道：“此事便由裴相安排吧。”</p>

话音落下，李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免询问道：“河西那边，可有动静？”</p>

裴休闻言作揖：“河西防御使张淮深几次上表，请朝廷调离凉州刺史、赤水军节度使张直方。”</p>

“不过他的奏表，都被臣等搪塞回去了。”</p>

“此外，会宁军节度使索勋与朝廷联系日益紧密，只需等待时机，便能使索勋入主凉州，削弱张氏实力！”</p>

裴休说罢，安静等待李忱开口评价。</p>

只是他等了半晌，李忱才幽幽道：“张氏乃义旅，如此对待他们，朕心难安啊……”</p>

“若非为了天下，朕也不想做如此恶人。”</p>

见李忱这么说，裴休只能沉默，而他的沉默却让李忱略微不喜。</p>

若是令狐綯或者崔铉，此刻必然会说些话来宽慰他，而裴休……罢了。</p>

李忱收敛心神，随后才道：“陇西之事，裴相需上心才是。”</p>

“臣领谕。”裴休缓缓起身，作揖应下的同时也道：“既如此，那臣告退。”</p>

“去吧。”李忱颔首，裴休也缓缓退出了紫宸殿。</p>

待他走后，李忱目光投向王宗实，幽幽道：</p>

“让你那族弟好好刺探陇西虚实，莫要有别的心思。”</p>

“是……”王宗实应下，随后也跟着离开了紫宸殿。</p>

在他走后，李忱也命人安排步辇，前往了太庙守岁……</p>

“荒田三十余万亩？”</p>

“准确来说是三十六万七千五百二十五亩。”</p>

当李忱前往太庙守岁的时候，身处陇西县的刘继隆也在苦等三个多月后，终于见到了四州十县的图籍。</p>

“算上兰州五泉县，四州十县共有四十三万六千余亩熟田，此外抛荒三十六万七千余亩生熟田。”</p>

“这些抛荒的生熟田，大多都是因为会昌、大中年间兵灾加吐蕃官员不善治理，导致水渠淤堵垮塌而抛荒的耕地。”</p>

衙门内堂，陈靖崇向刘继隆汇报着四州十县的耕地情况，并解释了土地抛荒的原因。</p>

“可惜了。”刘继隆惋惜道：“若是尚延心他们善于治理，即便遭遇旱情，也不至于逃亡那么多人。”</p>

“好在现在我们来了，这些抛荒的土地应该能在开春后恢复生产。”</p>

刘继隆放下文册，将手搭在旁边厚厚的一本本文册上，目光看向陈靖崇道：</p>

“四州十县所送来的治理文书我都看过了，其中不少内容我做出了修改，稍后你派人将这些文书发还各州县，让他们按照章程治理手中县城。”</p>

“对了……百姓分地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p>

他想起了给百姓分地的事情，陈靖崇也不假思索回答道：</p>

“在图籍上交前，土地就划分好了，除了军属手中额外的抚恤、入伍、犒赏等土地需要交税外，剩下七千民户都按照您在河州定下的制度，施行民兵屯垦。”</p>

“十二万亩熟田和三十六万亩生熟田都由他们负责，明年只要旱情不扩大，这四十八万亩生熟田最少能产出四十万石粮食。”</p>

“其中三十一万军属田，按照五税一的方式收税，至少能收上来五六万石。”</p>

“这前后合计，应该能收上来四十五六万石粮食，刨除将士们的军饷，还能剩下三十五万石。”</p>

陈靖崇将大概的财政情况汇报给了刘继隆，刘继隆听后颔首道：</p>

“民兵屯垦并不是永久持续下去的，这个制度随着我们不断做大，便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腐败。”</p>

“这个制度的好处是把粮食集中一处，让百姓们把力气朝一处使，尽可能开垦足够多的耕地，在短时间内恢复生产。”</p>

“生产一旦恢复，到时候我们就能取消民兵屯垦制度，让百姓自己种地而衙门收税。”</p>

“到时候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衙门也有了足够稳定的税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