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符不离和她的孩子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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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作液态的浅浅，会丧失所有的感官，已然不再具有形体的身体，当然也无法感知到本该属于耳鼻眼舌身的感受。尚且能够思考，已然是她现在的身体所保留的唯一能力。

虽说浸泡在液体之中，她的身体本能的会感到愉快，为了逼迫她不停地产下子嗣，光是进入液体她的身体就会自发的萌生出几乎足以让人扭曲的舒适。这里对她而言，可是比家更像家的地方，她怎会对这里产生抗拒。

可即便如此，那种舒适也没办法完全填补因为丧失感官而带来的无助与恐惧。越是美好，越是害怕突然被打破，而在液体之中的她，也正如表面上那样一碰就碎，她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

当初她初变成魔女浅浅时，身体还未被简化到如今这种地步。时过经年，现在的她和当初的她已经有很大的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她还有着身为人类的自觉，有许多放不下的顾虑，而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把自己当成人类。

放下了人类执念的她，身体也在朝着“母亲”的身份一步步“进化”，比起孩子们，她异化到极致的身体十分羸弱，却十分擅长生育。过去她尚且需要自己结茧转化，其过程漫长且效率低下，异化之后的身体如现在这般，只是浸泡在营养液中，便可在数秒之内就化作液态，并在半小时内就可以完成一次生育，效率极高。

而异化之后的身体何等羸弱，何等容易死去，她当然能感觉的到。她几乎本能的知道只要自己离开巢穴超过七天，身体就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变化，甚至会直接死去。

正因如此，她本能地对外界越来越恐惧，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死掉。所以自绯天教被赶走之后，来她越来越深居简出，直到后来四十余年一共只外出过三次。

她本能地会想要躲在这里避开人类，她的孩子们也会不停地告诫她不要出去。

没有了绯天教作为敌人，她几乎是释然了，那以后她便也没有了太多的目标，活下去，生孩子，让孩子们长大成材，成了她唯一的信念。而这样的信念，也并不需要离开巢穴就能完成。

她把过去喜欢的一切都堆积在这小小的卧室里，其中有许多东西都已经太过老旧而被浅浅们丢掉，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便是她还尚且在乎的一切了。

看到那些被褥，那匹老马，她便能隐约记得曾经的一切，微微冒出几丝源自记忆的甜蜜。亲近的人都已经或走或死，其他人她也不太在乎，剩下的就只有这房间里的一切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和外面有任何交集了。

这里的生活实在算不上有趣，虽说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她会觉得很舒适，可也只是舒适罢了。生孩子带来的满足感以及责任完成的释然感，久而久之也会显得有些单调。

小浅浅们确实会给她带来许多故事，她能通过小浅浅的触须传递的信息，得知她们所感受到的一切。小浅浅们就像是她的耳鼻眼舌身，能将她们所见到的一切都传递给她。可那些事毕竟不是她亲身经历，孩子们经历的事，也终归只是孩子们的事。

孩子们长大了，有些不听话了。可孩子们会有些叛逆也很正常，她当年也一样很叛逆。若不是离经叛道，她也不会遇到浅浅，若不是离经叛道，她也不会偷偷逃离了自己本该走的命运，跑到这大草原上见到拓跋容。

她没有太多管束孩子们，她的知识会在生下小浅浅们就传递给她们一部分，小浅浅们也很听话，可小浅浅们也有自己的意志，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她是母亲，什么都管，不是一位好母亲该做的事。而且，小浅浅们的寿命其实并不长，每一只小浅浅其实过了三个月就会死去，这短短的生命，她也希望孩子们能看到更多的事物，不至于匆匆在世间只是走一遭。

小浅浅们的身体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化多少，她们哪怕老死，也依旧保持着出生时的容貌。

死去的小浅浅们会被其他小浅浅们吃掉。

小浅浅们很少排泄，她们强大的消化能力几乎能消化掉一切事物，产下的只有那看似是黄沙的排泄物。

这大漠上的黄沙从何而来，浅浅当然知道。

只是那些黄沙既可以说是小浅浅们的排泄物，也一样可以称之为浅浅们的尸体所形成的京观。

她不愿太多解释。

她的生育数量当然也远不止她口中的五万余，具体是多少，她完全不知道。毕竟她每天要做的事就这么多，除了繁衍，她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若不是见到淑月和小不离，她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应该就这样了。

直到见到她们，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她还有认识的人，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朋友。

营养液对她而言确实美味，可营养液的存在，也剥夺了她对其他任何味道的感知。所以被符不离带着去品尝人血，乃至羊汤，她会那般的惊喜。

对她而言，那些东西的滋味并不比营养液强，可也正是那些滋味，让她找回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她愿意相信符不离，也愿意相信淑月。

她还留下的记忆与人间的羁绊不多，正因为一切的情感、爱好、兴趣都在这里因为身为母亲而被压缩到了极致，所以见到淑月与小猫娘，她的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她们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们来看我了。

她甚至没有多想，便跑出来迎接了她们，即便她们与小浅浅战斗过，她是知道的。

与小浅浅们交流多了，她的思维也变得极其单一。小浅浅们大多数时候都会把所有信息告诉她，她也会把自己的命令传达给小浅浅们。小浅浅们不能理解太多的信息，她们想要知道的，只是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

淑月和符不离是朋友，当她这么对她们下了定义，所有的小浅浅们都会将她们视为朋友，而就连她自己，也会因自己的判断而坚信不疑，只要没有受到伤害，她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其实她也很难再做到怀疑自己相信的人，只是身为人类的记忆，让她会隐瞒一些她觉得会让朋友害怕自己，讨厌自己的话语罢了。

倘若她真的判断失误，她会死在这里。不过不要紧，她如果死了，那么她们就会变成敌人。而她的孩子们会接替她的位置，她的孩子们会接替她的衣钵，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没有了她这位母亲约束，孩子们会变得更调皮吧？

正因为对符不离的信任，所以她才会愿意与符不离一起进入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