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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如蒙大赦,疾步踏出房门,跪于庭院中。

石竹见状,不等谢映柔发落,急忙膝行至丹青身侧,双双跪于阶前,恰似两株风中弱草。

谢映柔眼波盈盈,顾盼生辉,娇嗔道:“宋帮主若能擒住那陆逸,妾身自当如您所愿。”

二人话音方落,数道黑影如夜枭般掠入院中,垂首敛衽立于阶下。为首之人拱手说道:“禀帮主!我等十人循迹搜遍巷陌,目之所及,唯有几条野狗在巷中穿行,并未寻得半个人影。”

宋志远负手踱步,驻足沉问:“这九曲胡同七通八达,可曾仔细搜寻每处角落?”

众人齐刷刷抱拳:“回帮主!街巷旮旯皆已翻遍,并无人影!”

谢映柔抬手将鬓边碎发别于耳后,眸中寒芒乍现:“我等寅时三刻悄然而至,未惊更夫更鼓。陆逸那厮怎会未卜先知?唯有咱们进院后,马匹嘶鸣,方有异动。短短几息,他纵有飞檐走壁之能,也难出这胡同地界。定是藏匿于某户民房之中!”

宋志远摩挲腰间虎头刀,沉声说道:“谢娘子,我黑风帮虽在江湖行走数年,却非官府衙役。贸然闯入民房,惊动百姓报官,恐引衙门鹰爪。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映柔柳眉微蹙,忽而轻笑出声,指尖划过宋志远腰间刀柄:“宋帮主惯会遮掩身份,当年劫镖时扮作流民混入车队的手段,怎到此时便忘了?”

接着拉开宋志远衣襟,露出满是补丁衣裳说道:“宋帮主思虑周全,早已准备妥当,哪里还需旁人指点?尔等扮作流民乞儿,只说寻找失散的兄弟,挨家挨户讨口水喝,既能探虚实,又不惹人嫌疑。”

宋志远点头应道:“是个好计谋,便依你所言。”

随即转头吩咐黑衣人,“脱掉外面黑衣,二人一组分散搜查,若有异动,以哨声为号。”

残月如钩,银辉月色洒在小院斑驳墙上,泛着冷幽幽的光。不到卯时,第一组人奔回小院,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为首之人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帮主!隔壁蔡家有古怪!那婆子见了我等,眼神躲闪、神色慌张,后院墙边的柴垛上,还挂着一片石青色布料,瞧那质地、颜色,定是男子衣物,想来是那陆逸翻墙躲避时,被木柴刮下来的!”

谢映柔原本半阖的丹凤眼瞬间睁大,眼底腾起嗜血的光,宛如暗夜中锁定猎物的猛兽。

而丹青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那户人家有个五岁孩童,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昨日蔡大娘带着孩子过来玩耍,还给了奴婢一把青菜、几根黄瓜,为人很是和气,还请宋帮主手下留情,莫要伤及无辜……”

她的话如同一把火,彻底激怒了谢映柔。谢映柔柳眉倒竖,一脚狠狠踹在丹青肩头。丹青本就身形单薄,被这一脚踹得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谢映柔尖声道:“贱婢也敢多嘴!宋帮主,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宋志远不紧不慢地抽出长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幽光。他以刀尖挑起丹青下颌,迫使她仰首相对,嘴角噙着一抹阴鸷笑意:“你这丫头倒存几分菩萨心肠。只是 ——”

话音戛然而止,刀锋倏然一转,寒芒掠过耳畔,几缕青丝飘落,血痕渗出。“今夜过后,这巷陌中的慈悲,都要用鲜血来偿。”

说罢,他将手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且悠长的哨声。那哨声尖锐刺耳,划破夜空,惊起几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

不到一刻钟,院外便传来纷沓脚步声。众人汇聚,齐刷刷立于小院之中。

宋志远鹰目扫视,沉声道:“将隔壁宅子围个水泄不通,莫教一只蝼蚁逃脱!”

众人领命散开,转瞬如鬼魅般将隔壁宅邸重重包围。

丹青与石竹双目对望,见庭院中众人尽数散去,方敢附耳低语:\"可从后宅茅厕旁垣墙翻将出去 —— 你往东,我向南。此时街巷应有巡检巡逻,若困守于此,待那谢娘子折返,咱们必无生路。\"

石竹颔首不迭,二人蹑足潜至后院,足下生风踏过青苔石阶,双掌按定墙垣借力纵跃,恍若檐下双燕掠破夜帘。落地时裙角扫落墙根野蒿,遂各自拧身往巷陌深处疾奔。

却说宋志远负手踱出小院,靴底碾过碎石簌簌有声。忽的提气纵身,跃上墙头,旋即翻落邻院之中,指尖扣住门闩轻旋,那朱漆院门便 \"吱呀\" 裂开半扇。

刹那间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入,刀光霍霍,似饿虎扑食。

屋内蔡婆子见状,吓得瘫软在地;熟睡孩童亦被惊醒,啼哭声响彻屋顶,惊碎这死寂的黑夜。

谢映柔丹蔻微翘,唇角扯出一抹淬毒般的笑意,眸中似有野火燎原:\"陆逸,你且竖起耳朵听好了 —— 今日便是你死期。\"

见无人应答,她立在堂屋门前叫嚷道:“缩在龟壳里做什么?当真是个见不得人的孬种!”

忽听得屋内怒喝声:\"谢映柔!你这蛇蝎妇人,竟敢勾连匪类擅闯民宅,当真是活腻了!\"

蔡婆子浑身筛糠般搂着幼孙缩在墙根,怀里孩童早已吓得忘了哭泣,只把脸埋进老人粗布衣裳里。

却见陆逸整冠肃立,冲蔡氏长揖及地:\"蔡大娘容禀,今日多有叨扰,实乃在下家务纠葛未靖。改日定当备下厚礼亲至贵宅赔罪。\"

言罢掀帘步入庭院,负手望向谢映柔,眼底凝着三尺寒霜:\"果然是贱籍出身的娼妓,走到哪儿都有野汉子甘心做你的犬马。当年百花楼的花魁娘子,倒是本色不改。\"

这一席话直如利刃剜心,谢映柔扬手便是一记耳光。银镯撞上陆逸颧骨,发出清脆异响。

她抽出短剑 ,剑脊贴上他喉间青鳞般的血管:\"少给我打马虎眼!把私吞的银票交出来!敢动我的银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颈上人头值几个钱。\"

陆逸却似笑非笑,任那剑尖划破衣领:\"花魁娘子这话好生奇怪。在下两袖清风,何曾见过什么银票?若你不信 ——\"

他张开双臂,\"尽可搜上一搜,权当是重温当年勾栏里搜身验贞的旧戏码。\"

谢映柔银牙几乎咬碎,短剑将陆逸衣衫绞作碎片,又在他手臂划出数道血痕,这才伸手探入他腰间缂丝钱袋,发现只有十几枚铜钱。

又捏着他靴尖扯下云头履,短剑挑开双层靴底 —— 只见夹层里滑出几朵凋零的梨花。

她甩袖收了短剑,指甲掐进陆逸腕骨:\"好个伶牙俐齿的贼子!敢耍我 —— 可知道城西乱葬岗的野狗,最爱啃食说谎者的舌头?\"

宋志远不耐拂袖,说道:“谢娘子,我等已将人拿下。此刻该兑现承诺了。”

谢映柔颔首道:“宋帮主放心,小女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烦请将此人绑了,先押回小院。待我搜出些想要的物件,自会随贵帮前往黑风寨交割银钱,断不少你分毫。”

宋志远指节叩响刀柄,目扫众匪:“王茂,你持铁链将人绑了。” 又瞥向那黑瘦汉子,“曾九留下帮衬,其余人等先回山寨待命。”

众匪轰然应诺,快速退去。

谢映柔折返时眼波淬毒,指尖勾住陆逸破损的月白中衣,\"嗤啦\" 声响里将那布料扯作碎片,露出脊骨处狰狞的旧痕。

她甩袖闯入卧房,\"咣当\" 震得铜锁坠地。箱笼被掀翻的刹那,叠得齐整的青衫里滑出一块玉牌,玉牌下面压着干枯的茉莉 —— 正是之前她捡的残花,只说要给他做个书签子。

谢映柔指尖微颤,忽的抓起桌上青瓷笔洗砸向墙壁,碎瓷片掠过陆逸耳畔,扎进身后砖墙簌簌作响。

\"说!\" 她夺过曾九腰间牛皮马鞭,指向陆逸,\"你将银票藏在哪儿?莫逼我剥了你的皮!\"

陆逸垂眸望着她发间乱颤的累丝金凤钗,忽而低笑出声:\"花魁娘子藏东西手段向来高明,怎的今日寻起东西来倒没了主意?\"

话音未落,鞭梢已如灵蛇缠上他脖颈。谢映柔用力扯紧,陆逸颈间立刻浮出红痕。她另一只手掐住他下颌,指甲刺破他皮肤:\"再敢嘴硬,我便剜了你的舌头,喂给巷口的野狗!\"

马鞭起落间,陆逸的青衫早成血透的碎布,鞭痕顺着肌理蜿蜒至腰间,却仍咬着牙不发一语。谢映柔甩脱汗湿的罗帕,忽的瞥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 不是为身上伤痕,却是为她踩在脚下玉牌。

\"原来你心疼这个?\" 她用靴尖碾过玉牌,她忽然俯身扯开他衣领,盯着那枚旧玉牌冷笑,\"你说这玉牌要是系在野狗脖子上,你陆家的列祖列宗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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