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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寄生吟》
朱门绣户攀藤客,惯把谀辞雕砌。金鞍暗唾,银钩偷换,巧营生计。冯谖弹铗,应郎谄笑,古今同戏。看红楼醉眼,青楼媚骨,皆争效,寄生技。
纵得膏粱滋味,总难逃、树倾藤坠。严嵩宅冷,西门楼塌,黄粱惊碎。堪笑衣冠,沐猴而冠,竟成魑魅。叹千年孽种,犹学鹦鹉,唱朱门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杜子美千年前的叹息仍在檐角回响,那些攀附朱漆门环的身影却从未断绝。他们如同暗夜里的狸奴,悄然潜入豪门深宅,在锦绣堆中觅得方寸栖身之地。
汴梁城最奢华的樊楼顶层,珠帘后传来阵阵丝竹。当朝宰相蔡京斜倚在紫檀榻上,指尖轻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酒光中映出一张谄笑的脸——那是他的远房表侄王二郎。此人自称\"东坡门生\",实则连苏轼的面都不曾见过,此刻正为蔡太师即兴赋诗:\"太师功业贯古今,德泽堪比商山皓...\"话音未落,蔡京已抚掌大笑,随手掷去一枚金瓜子,叮当落进王二郎早备好的锦囊中。
四百年前的长安平康坊,同样上演着这般场景。李义山笔下\"身无彩凤双飞翼\"的才子们,多半是这般寄生在权贵门下的清客。他们以诗词为投名状,用谄笑作敲门砖,在达官显贵的府邸中构筑起独特的生存空间。某个春寒料峭的清晨,某位节度使的别院里,冻得发抖的门客正裹着借来的狐裘,对着廊下鹦鹉反复推敲祝寿诗的韵脚。鹦鹉学舌般念着\"福如东海\",却不知明日主人寿宴过后,这件狐裘又要辗转披到哪位新宠身上。
《红楼梦》里贾政书房中那些清客相公,堪称寄生艺术的集大成者。单聘仁、詹光之流,整日不过陪着老爷下棋论画,却能年入千金。那日大观园题匾,众清客明知宝玉要显才,偏要故作笨拙地先拟些\"泻玉沁芳\"的俗名,待贾政皱眉时,再顺水推舟引出宝玉的妙句。这般心机,恰似脂砚斋批语所言:\"此辈最是难缠,去之则显刻薄,留之实为蛀虫。\"他们深谙\"伴君如伴虎\"的生存法则,既不过分谄媚惹人厌烦,又时时彰显存在价值。某年冬夜,詹光见贾政对着空荡的雪景出神,当即研墨铺纸,不出半炷香便临摹出王维的《江干雪霁图》。待贾政赞叹时,他却躬身道:\"不过效颦之作,怎及老爷方才那句'千山鸟飞绝'的意境?\"
明代话本《金瓶梅》中的应伯爵,更是将寄生之术修炼到炉火纯青。这个西门庆的\"十兄弟\"之首,表面插科打诨,实则处处谋利。那日西门庆刚得了扬州盐商的贿赂,应伯爵便掐着时辰上门,先夸新得的鹩哥会念李太白的诗,又说城东古董铺有幅唐伯虎的赝品——\"画是假的,装裱的宋锦却是真货,正好配得上哥书房那方端砚\"。待西门庆心动时,他话锋一转:\"只是那掌柜的鼠目寸光,非说这锦缎要配着假画卖。\"三日后再登门,那宋锦已裹着新得的波斯玻璃盏摆在西门庆案头。正如书中那句戏言:\"伯爵伯爵,不剥不削\",道尽寄生者的生存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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