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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当然算!”华国辉立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似乎找到了同道中人,“只要是带荤腥的,能上工人们饭桌的‘硬菜’,甭管是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能进冷库的都算!只要你弄的不是素菜,那是另外的采购任务。怎么样?小伙子,这活儿,接不接?”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奔宇,带着点考校和招揽的意味。
江奔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语气平和:“华主任,您是想让谁来挂这个采购员的名头呢?是我,还是虎哥,还是……有其他人选?”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是在确认权力的界限。
华国辉“嗬”了一声,似乎很满意江奔宇问到了点子上,他向后一靠,恢复了那种带点倨傲的姿态:“这我不管!我只看证!证件在我这儿办,到时候拿着这个证来交食材、拿钱的,就是正主!你们自己商量去!谁有本事,谁拿着证办事儿!我只认证!”他拍了拍桌子,表达规则清晰明了。
“明白了!”江奔宇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心中的盘算逐渐清晰,“采购员就是给您和纺织厂补充紧缺食材渠道的,尤其是这‘肉’字当头的硬货。”
“太对了!”华国辉一拍大腿,似乎找到了知己,脸上露出点真实的烦恼,“老弟你是明白人!现在这市面上,猪肉有多难弄,你是知道的!供销社的点配给,肉联厂的定量供应,塞牙缝都不够!我这当主任的,天天被厂长催,被工人抱怨,头发都快愁白了!不加把劲多开几条路子,这位置我看悬乎啊!”这话半真半假,却真实地反映了当前物资匮乏下食堂的压力。
“成!主任,这活儿,我们接了!”江奔宇不再犹豫,直接拍板。他心里已经有了完整计划。
“痛快!”华国辉脸上露出笑容,利索地拉开抽屉,拿出几张空白的采购员登记表格和印泥盒子,“来,登记一下信息。叫什么名字?住哪儿?以前的介绍信或者身份证明带没带?我得登记存档。”
江奔宇早有准备,从挎包内侧一个防水油布小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张纸——一张盖着县里某公社公章的身份证明介绍信,另一张,则是贴着他本人照片、盖着县运输站钢印的货运司机工作证。
华国辉原本只是例行公事般接过介绍信,当他目光扫到江奔宇递过来的那张运输站工作证时,动作猛地一顿!那红彤彤的钢印和照片上穿着工装、英气勃勃的年轻脸庞,让他眉头一挑,眼中瞬间爆发出极亮的光彩!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工作证,又抬头看看江奔宇,来回几次,脸上公事化的表情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惊喜的笑容,那笑容简直要堆满整张脸!
“哎呀呀!小江同志啊!”华国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夸张的赞叹,“失敬失敬!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层身份!镇运输站的货运司机?!好!太好了!有这个身份加持,你这采购员,何止是能完成,我看是十拿九稳啊!”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身体都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微微欠起。一个需要到处跑的采购员,和一个本身就跑南闯北、开着大卡车的货运司机,这效率和便利性,简直是天壤之别!在他眼中,江奔宇的潜在价值瞬间飙升!
“主任?您这是……?”江奔宇故作不解地问道,心中却洞若观火。这张运输站司机的工作证,比他预想的“通行证”威力更大。何虎和覃龙在一旁也暗暗交换了眼色,都有些惊讶这态度的陡变。
“别叫主任!生分了!”华国辉连连摆手,笑容满面地站起来,作势要握江奔宇的手,显得异常亲切,“我叫华国辉!和你们运输站的孙站长,老熟人啦!叫我华叔就行!咱这关系,叫啥主任啊!”他自动拉近了关系。
江奔宇迅速反应过来,也爽朗地笑了:“哎哟,那华叔,我就托大了!您这态度,可太照顾我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货运司机啊,这可是金饭碗!你这本事配上采购员的身份,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华国辉一边热情地夸赞,一边手下麻利地翻出最正式的采购员登记表,亲自执笔蘸墨填写信息,“来,小江,把你的名字、运输队的编号都写清楚,叔亲自给你办!以后需要开介绍信或者证明什么的,随时来找我!”他甚至开始主动提供增值服务。
他一边写,还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盖好食堂部公章的空白介绍信,龙飞凤舞地写下事由——“兹有采购员江奔宇同志外出办理食材采购事宜”,然后签上自己名字,日期,一气呵成。这几乎就是一张临时的、带着官方背书的路条!
“华叔您太客气了!”江奔宇笑着致谢,同时对着旁边的覃龙使了个极其细微的眼色。覃龙心领神会。
“甭客气!都快中午了,留在食堂吃顿便饭?让你们尝尝我们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华国辉填好表,一边贴心地盖上公章,一边热情地发出邀请。
“不了不了!谢谢华叔!”江奔宇连忙站起身,语气真挚又带着点推辞,“今儿出来主要是办这事儿,顺带还得去供销社给家里采买点东西,得早点回去。下次!下次一定专程来拜访华叔,我请您去县里的国营饭店好好坐坐!”
说话间,覃龙已经从自己的挎包里,极其自然地拿出两条用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印着醒目标志的“大前门”香烟(当时市面上的高档烟),稳稳地放在了华国辉那堆满了账本的办公桌一角。
“华主任,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覃龙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哎!你看你们!这……这太见外了!不能要!拿回去拿回去!”华国辉的脸瞬间又涨红了几分,但那份推辞显得有些形式化,眼神瞥过那两条烟时,明显亮了一下。香烟在任何时代、尤其是物资匮乏的时期,都是极其紧俏的硬通货和人情润滑剂。
“华叔,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一点心意,您别嫌弃!我们就不打扰您办公了,先告辞!”江奔宇不等华国辉再做出更“坚决”的推拒姿态,立刻拱手告辞,动作干净利落。
覃龙和何虎也赶紧附和着道谢告辞。
华国辉嘴里还“哎呀呀”地挽留着,脚步却只是象征性地跟到门口:“慢点啊!慢点!以后采购有困难直接来找华叔!路上小心!” 他的目光,在三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和办公桌上那两条香烟间,不经意地移动着,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热情和“意外收获”的满意,久久没有散去。
走出纺织厂大门,三人重新跨上自行车。阳光正好,照在江奔宇崭新的采购员证件上,那枚红色公章显得格外耀眼。一条新的、带着官方色彩的财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顺利,正式铺开。而华国辉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转变,也让他们三人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年代,一张“体制内”的工作证,究竟蕴含着多么巨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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