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暗涌之下，暖光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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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踏进玄关时，别墅里正上演着每日一次的“交响乐”。

婴儿房方向传来的，是陆念微小魔王中气十足的嘹亮哭声，穿透力极强，饱含着对这个世界“奶迟了半分钟”的强烈控诉。紧接着，是沈月又急又心疼的安抚声：“哦哦哦，念念不哭不哭，小姨抱抱，我们的小宝贝饿坏了是不是？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期间还夹杂着保姆李婶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温奶器运作的轻微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婴儿沐浴露的暖甜气息。

陆凛冷峻的眉眼，在踏入这片属于他的、喧闹却温暖的灯火时，便不由自主地融化了。他脱下沾着夜露寒气的大衣递给迎上来的管家，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那声音的源头。

婴儿房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沈月正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念念，一边颠着一边原地转圈，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李婶端着温好的奶瓶，小心翼翼地试图找准时机塞进那张嚎啕大哭的小嘴里。

“让我来。” 陆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奇异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月如蒙大赦，赶紧把怀里这个烫手山芋——或者说，她心尖上的小肉团——递过去：“哥你可算回来了！念念今天脾气特别大，怎么哄都不行，肯定是想爸爸了。”

陆凛动作娴熟地接过女儿，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一落入他宽厚稳当的臂弯，奇迹般地，哭声的峰值似乎就降下去了一点。他调整姿势，让念念的小脑袋舒服地枕在他臂弯里，另一只手接过奶瓶，温热奶嘴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嘴唇。

“好了，念念，”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女儿的小耳朵，带着一种与他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温柔，“爸爸回来了。不哭了，吃饭。”

或许是熟悉的气息和声音起了作用，或许是终于等到了“粮草”，陆念微抽抽噎噎地停止了惊天动地的哭嚎，小嘴下意识地开始吮吸。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家伙满足而急促的吞咽声。

沈月夸张地松了口气，瘫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我的天，耳朵都要聋了。哥，还是你有办法。”

陆凛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怀中用力吃奶的女儿。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他平日里的冷硬轮廓柔化了许多，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沉似乎也被这小小的生命暂时驱散。他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蹭掉女儿脸颊上挂着的泪珠。

沈微就是在这片初歇的“风暴”后走进来的。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着，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清亮。她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女儿的陆凛。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拉长，笼罩着怀里那小小的一团。他低垂着头，目光胶着在女儿脸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怀抱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这幅画面，无论看多少次，都能瞬间击中沈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是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是那个愿意为她颠覆黑暗、如今正笨拙而无比认真地学习成为一个好父亲的男人。

她嘴角不自觉扬起，正要开口，视线却倏地定格在陆凛的眉宇之间。

那抹极淡的、几乎被温柔神色掩盖的痕迹——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皱褶，横亘在他的眉心。像平静湖面下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外人难以解读的涟漪。那不是面对女儿哭闹的困扰，也不是工作疲惫的显露。沈微太熟悉这种痕迹了。它曾在无数个暗流汹涌的夜晚，在他面对“曼陀罗”的威胁、顾议员的算计、霍华德布下的杀局时，悄然爬上他的眉峰。

那是高度戒备、被棘手难题缠住时，陆凛才会无意识流露出的印记。一种源于骨血深处、对危险和复杂局面本能的警觉与凝重。

心，微微沉了一下。那份因家庭温馨而升腾起的暖意，瞬间掺入了一丝冰冷的疑虑。他最近总是回来得稍晚，电话有时接得很隐秘，深夜书房灯亮着的时间也变长了。她曾以为只是陆氏转型期事务格外繁重，或者他还在处理“圆桌会”瓦解后的某些棘手余波。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止如此。

沈微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自然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陆凛微蹙的眉心，仿佛只是想替他抚平那点倦意：“累了吧？念念今天特别黏人，闹腾好一阵了。”

她的触碰让陆凛微微一怔，随即眉宇间那道细微的褶皱瞬间消失无踪。他抬眼看向她，深邃的眼底漾开真实的暖意，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累。这小家伙，力气倒不小。”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

沈月在一旁偷笑，拿起手机看了眼，忽然“哎呀”一声：“差点忘了，跟人约了线上讨论小组作业！哥，嫂子，念念交给你们啦！” 她说完，像只轻盈的蝴蝶，飞快地溜出了婴儿房。

李婶也识趣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念念已经吃饱了，在父亲安稳的怀抱里，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奶嗝，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父母，小拳头无意识地挥舞着。

沈微走到陆凛身边，很自然地依偎着他宽阔的肩膀，目光也落在女儿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沉默在温暖的空气里流淌了片刻，只有念念偶尔发出的咿呀声。

“陆凛，” 沈微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却又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她的问题很直接，没有迂回试探。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与共、彼此交付了最深的秘密与信任后，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那些无谓的猜谜游戏。

陆凛抱着女儿的手臂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侧过头，对上沈微清亮而笃定的目光。那目光清澈见底，仿佛能穿透他所有试图筑起的保护屏障，直达他试图隐藏的角落。

他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沉默里，沈微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挣扎。一种本能地想将她隔绝在危险之外的保护欲，与对她敏锐洞察力的无奈，还有那份早已根植于心的、必须坦诚的承诺，在无声地交锋。

最终，是那份承诺占据了上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沉重的分量。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承认了她的判断。

沈微的心往下又沉了几分，但面上并未显露惊慌，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

“陆氏生物识别技术研究所，” 陆凛的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沈微能听清，“三天前，核心数据库发生了一次极短暂的、非授权访问记录。”

沈微眼神一凝。生物识别技术，是陆氏集团彻底转型后，陆凛倾注了大量心血打造的核心王牌，代表着陆氏未来的方向和立足之本。其核心数据库的防护等级，据她所知，是堪比国家机密的水平。

“被入侵了？” 她的声音也紧绷起来。

“没有。” 陆凛摇头，眉心那道痕迹又若隐若现，“对方手段极其高明，没有触发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只在最底层的日志监控里留下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数据流。我们的安全团队反复核查了三天，才最终确认……那不是误报。”

“痕迹指向哪里？” 沈微追问，思维飞快运转。

“指向一个……理论上已经被彻底废弃、不可能再被激活的旧接口。” 陆凛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锋，“那个接口的加密协议和激活方式，带有‘曼陀罗’内部通讯网络的显着特征。而且，手法……让我想起一个人。”

“‘清道夫’？” 沈微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如同幽灵般强大、冷酷，曾让他们数次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终极杀手。

“不像他亲自出手的风格，太……谨慎了。” 陆凛否定，但语气没有丝毫轻松，“更像是他那一脉传承下来的手法，或者……是模仿。但模仿得足以以假乱真，说明对方对我们、对‘曼陀罗’旧有体系都非常了解。”

“曼陀罗”残余？模仿者？新的对手在试探？无数个念头瞬间在沈微脑中闪过，每一个都带着不祥的气息。那些以为早已被埋葬在尘埃里的血腥过往，仿佛被这丝异常的数据流重新赋予了冰冷的生命力，悄然探出了触角。

“你打算怎么做？” 沈微问，目光紧紧锁住陆凛。她想知道他的计划，更想知道他是否打算再次独自踏入那片阴影。

陆凛抱着女儿，踱步到窗边。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夜色下显得宁静祥和，与室内温暖的灯火形成鲜明对比。他高大的背影在玻璃上投下剪影，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