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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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木生轻手轻脚凑过去，见影匠的刻刀尖上沾着点金粉——许是他白天打磨金漆时撒的。影匠的手稳得很，刻刀在鹤眼里转了三圈，“叮”地一声，那鹤眼突然亮了，像是真有活物在里面眨了眨。

“好手段！”常木生脱口而出。影匠猛地一抖，刻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转身要跑，却被常木生一把拽住胳膊。这一拽可不得了，影匠的身子像团雾气，“哧溜”一下从他手里钻了出去，只留下一截袖子，布料是青布的，针脚跟他娘子生前给他缝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常木生追出院子，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可影匠的影子却淡得几乎看不见。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影匠却像片叶子似的，顺着风飘到了屋顶上，一转眼就没入了夜色。

打那以后，常木生再没见过影匠。他把那口寿材送到了老夫人府上，老夫人摸着鹤眼直掉泪，说：“这鹤眼睛里有股子暖乎气儿，比我那死了二十年的老头子活着时还精神。”

又过了半年，常木生在镇外的河滩上遇见个要饭的小叫花子。那孩子缩在草堆里，脸上脏得看不出模样，可常木生一眼就认出他——是影匠！那孩子的手背上有个疤，跟影匠握刻刀时压出的印子一模一样。

“小娃子，你叫啥？”常木生蹲下来，掏出块炊饼递过去。

孩子接了炊饼，咬了一口，突然说：“我阿爹说，雕活计要走心。”

常木生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是他常跟徒弟们说的。他又问：“你阿爹是谁？”

孩子歪着头想了想：“阿爹的手很巧，会雕锦鲤，会磨玉，还会……”他突然笑了，“还会跟影子说话。”

那天夜里，常木生坐在作坊里，对着月光发愣。案头摆着他新雕的核舟，船篷上的窗户开着，船里的小人儿正往江里撒网。他伸手摸了摸船舷，忽然发现船底刻着两个小字——“木影”。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晃，墙上的影子跟着晃动。常木生盯着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影子动了动，像是要开口说话。他笑了笑，抄起刻刀，在核舟的船尾添了道水痕。

“你啊，”他轻声说，“就叫影匠吧。”

月光漫过窗台，照在核舟上。那船里的小人儿突然动了动，网撒进了月光里，溅起一片银亮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