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枯木岭尸气苔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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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岭深处，终年不散的尸瘴浓得化不开，如同凝固的、散发着腐朽甜腻气味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每一寸土地上。参天古木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月，扭曲虬结的枝干光秃秃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穹，像无数绝望伸向天空的骸骨手臂。嶙峋怪石间，苔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黑，湿滑粘腻，踩上去无声无息，仿佛随时会吞噬掉一切闯入的生灵。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尸腐与沉朽的泥土气息，冰冷地灌入肺腑。

在这片死寂阴森的岭地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尸气苔原”上，两个身影无声地倒伏着。

唐天宇侧身蜷缩在一丛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暗紫色苔藓旁，浑身浴血，衣衫破碎，几乎成了血人。他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深可见骨，有些地方甚至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正被一股肉眼可见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粘稠黑气缓慢侵蚀着，那是邪秽共生留下的狰狞痕迹。最可怖的是他的右眼，一个深邃的暗紫色漩涡在眼窝中缓缓旋转，透出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只是此刻那漩涡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枯寂气息的灰白光晕暂时压制着，显得相对平静。他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叶破损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的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紫府剧痛的深渊里，混沌道种在那片破碎的宇宙雏形中心，艰难地汲取着紫府深处仅存的一丝混沌气息，维系着微弱的脉动。悬浮于紫府上方的混沌青莲，莲瓣边缘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深处，一点微弱的青色灵光顽强地闪烁着，似乎被某种无形的空间力量轻轻包裹、抚慰着，竟比之前稳定了一丝，裂痕的边缘，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肉眼难辨的弥合迹象。

而在他不远处，唐雨薇的状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她仰面躺在冰冷的苔原上，左臂齐肩而断的伤口被一层不断蠕动的、散发着浓郁死气的灰黑色物质死死包裹着，如同活体的封印，但那封印极不稳定，丝丝缕缕的污浊黑气正顽强地试图冲破束缚，每一次冲击都让唐雨薇残破的身躯剧烈抽搐，口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她的左肩胛骨处，一个狰狞的贯穿伤口周围，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腐渊气息，如同烙印在血肉骨骼上的诅咒。她的双腿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姿态摊开，显然是遭受了可怕的空间乱流撕扯。更致命的是，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尸骸死气，被强行拘束在她心口的位置，如同一个不断搏动的黑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抽取着她残存的生机。唯有她左手腕上那个由枯藤编织的简陋手环，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翠绿光华，如同风中残烛，死死护住她最后一点生命本源，不让其被那心口的死气漩涡彻底吞噬。

喻文文化身的那朵混沌青莲，静静悬浮在唐天宇紫府深处，莲心那道裂痕依旧刺眼，全靠那枚意外射入的青玉指针散发的空间道韵丝丝缕缕地缠绕、支撑着，才没有彻底熄灭。她的真灵沉眠，如同被封在万载玄冰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

时间在这片被尸气统治的苔原上，流逝得缓慢而粘稠。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天。死寂的空气中，只有兄妹二人微弱到近乎断绝的呼吸声，以及那尸骸死气和邪秽共生之力在寂静中对抗、侵蚀所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直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这片腐朽大地本身生长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苔原边缘。

那是一个老者，身躯枯槁得仿佛一具披着人皮的骨架，脸上皱纹深深刻入骨中，浑浊的眼珠几乎被耷拉的眼皮完全遮盖，只有偶尔开阖时，才泄出一丝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洞悉一切的幽光。他穿着一件由不知名枯藤和兽皮胡乱拼凑的破旧衣物，手中拄着一根扭曲虬结、顶端镶嵌着一颗暗淡无光灰色石头的枯木杖。他正是枯木岭的守源人，自称为“老尸农”的存在。

老尸农浑浊的目光扫过苔原上濒死的兄妹，最终停留在唐雨薇心口那团搏动不息的尸骸死气上，以及她手腕上那顽强闪烁的枯藤手环。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旧风箱拉动般的低沉叹息。

“唉……造孽啊……”声音嘶哑干涩，如同枯叶摩擦。

他缓缓迈步，脚下的青黑苔藓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他走到唐雨薇身边，枯瘦如柴的手指伸出，指尖缭绕着一缕缕精纯无比、却又带着浓郁枯寂与沉沦意味的灰色气息。那气息并非死气，更像是这片枯木岭死亡本源中孕育出的一线生机，是枯寂到极致后残留的一丝“存在”之力。

“女娃子，命悬一线，魂火将熄……这腐渊的毒，枯木岭的孽，都压在你身上了……”老尸农低语着，指尖那缕枯寂本源气息如同灵蛇，小心翼翼地探向唐雨薇心口那团狂暴的尸骸死气。

就在灰气即将接触的刹那，那团死气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猛地剧烈翻腾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反噬那缕灰气！同时，唐雨薇手腕上的枯藤手环绿光大盛，似乎在抗拒这枯寂本源的靠近。

老尸农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手中枯木杖猛地一顿地。

“咄！”

杖首那颗灰石骤然亮起微弱却无比凝实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源自整个枯木岭大地的沉重力量瞬间降临，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在那团暴动的尸骸死气之上！翻腾的死气猛地一滞，如同被冻结凝固。枯藤手环的绿光也微微一黯。

趁此机会，老尸农指尖的灰气倏地钻入那团被暂时镇压的死气中心。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缕枯寂本源如同水滴融入滚油，瞬间引发了奇异的反应。翻腾的黑色死气仿佛被那缕灰气“同化”了一部分，狂暴的侵蚀性被强行剥离、压制，一丝丝精纯的、带着枯木岭独特烙印的沉沦生机被灰气引导着，缓慢却持续地注入唐雨薇残破不堪的身体。

唐雨薇原本因剧痛和死气侵蚀而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她心口那团死气的搏动频率明显降低，颜色也似乎黯淡了几分，虽然依旧盘踞不去，但那种随时可能爆发的致命威胁感，暂时被这股枯寂沉沦的生机中和、压制了下去。枯藤手环的绿光闪烁了几下，不再抗拒，反而与那股注入的枯寂生机隐隐呼应，共同维系着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

做完这一切，老尸农枯槁的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消耗显然不小。他浑浊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唐天宇，视线落在他右眼那被灰白光晕压制的暗紫漩涡上。

“小子，你体内这东西……更邪门。”老尸农喃喃自语，拄着枯木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唐天宇身边。他伸出枯瘦的手掌，掌心缭绕的枯寂本源气息比之前更加浓郁，缓缓按向唐天宇的额头，目标是压制那蠢蠢欲动的邪秽共生之力。

然而，就在老尸农的手掌距离唐天宇额头还有三寸之遥时——

异变陡生！

悬浮于唐天宇紫府深处，那枚来自剑冢、一直散发着稳定空间道韵维系青莲的青玉指针，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穿透了空间壁垒的颤鸣，并非响在现实，而是直接在唐天宇的紫府识海，以及近在咫尺的老尸农灵觉中轰然炸响！

青玉指针上镌刻的玄奥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次第点亮，一股精纯、浩瀚、仿佛能切割虚空、连接万界的空间法则本源道韵，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轰然爆发！

这股磅礴的空间伟力并未散逸冲击紫府，反而如同找到了归巢的游子，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与渴望，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光流，瞬间缠绕上那朵悬浮的混沌青莲！

莲心那道原本靠指针道韵勉强支撑的裂痕，在这股骤然强盛了数倍不止的空间本源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弥合！虽然速度极慢，但那道狰狞的缝隙边缘，确确实实在向内生长、连接！原本微弱欲熄的莲心青光，如同注入了强心剂，猛地明亮了几分，青翠欲滴，散发出更加蓬勃的生机！这股生机透过紫府，甚至微微反哺到唐天宇重伤的躯壳，让他右眼那暗紫漩涡的躁动都被这股清凉的生机抚平了不少，压制它的灰白光晕也随之稳定。